超蝙|玛莎的歌声

Zb:

短篇一发完






凯尔·艾尔听见一阵隐隐的声响。


有些奇怪,这间牢房应该是隔音的,正如他透过充当了墙壁的玻璃只能看见被覆盖上一片血红色的自己。那声音稍稍顿了顿,在片刻的沉寂之后重新响了起来,中间空气的回旋像是一个人喘了一口气。他渐渐能听得清了,是从身侧那一边传来的。




一阵歌声。




他本该无心去被这牵动思绪,也更不该撑起日渐疲惫的身躯向声源靠近。在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视野有些该死地摇摇欲坠,像是快要崩塌了一样。陈旧的、堆积在体内的愤怒和揉杂在一块儿的情绪轰隆隆地响了起来,震得他头晕目眩。凯尔喘着气,抬头看向无处不在的、悬浮在空中的监视器。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什么表情。
桌面角落的一叠计数短暂地吸引了他的注意,刚开始划刻时还是清晰的,到后面便越发混乱,断痕处的桌角断开了。这是过了多久,他想,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荡开。
歌声稍稍响了一些,稳定了起来,但听不见字词,只有模糊的音调。他伸手触摸上那一片玻璃,双目仓惶地瞪视着倒影中的自己,发现克拉克肯特的嘴唇正颤抖着,眼睛是惊人的蓝色。
克拉克冲他怒吼,挥舞着手臂,激烈的情绪透过玻璃向他袭卷而来。小镇男孩身上的衬衫破破烂烂,血痕遍布在裸露而出的躯体上,头发蓬乱。他似乎能听见对方的吼声,但他只能听见模糊的歌喉。一个名字不断地出现在对方的口型里,逐渐具象化,他看见光下的河流,无数只蝴蝶在他的胃里飞舞,冲破他,在血肉横飞之间冲向光明。






“你不该从这里进来。”




克拉克没有料到是布鲁斯开的门。他冲布鲁斯咧开了嘴唇,感觉到左边的小腿被挤了一下。
庄园主人的脸色在下一秒就变了。
小氪停止了摇尾巴——冲了上去。
克拉克保持着脸上的笑容,愉快地接受对方的瞪视,从善如流地挤进缝隙,提着盒子的手高扬过布鲁斯的头顶。他踱进大得吓人的厅子,四处绕了一圈。


“阿尔弗雷德呢?”他看向正调整姿势关门的布鲁斯,小氪正扒在后者的身上。哥谭宠儿在嘴唇间嘟哝着什么,一边正毫不留情地将热情的小动物从衣服上撕了下来。


“啊,肯特少爷。看来我们有了一位新客人。”令人倍感舒适的英式腔调,“温柔些,先生。达米安少爷一定不会同意您的做法。”


他找到了留声机。十分常见的喇叭花形状,有些褪色的金漆,看起来有些老旧了。他放下盒子,有些惊讶地发现已经有唱片放在里面了,只不过唱针还被搁置在一旁。他看了眼正在与老管家交谈的人,发现布鲁斯瞥了眼到处打转磨蹭家具的小氪。克拉克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,没有费心再压回去。
他注意到今天韦恩宅邸内的环境也有所不同。窗帘和窗户都大敞着,哥谭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得以探访她冷漠的骑士。明显许久未经使用的壁炉此时正燃着火苗,火光跳跃着映照在摆在一旁的沙发椅上,桌面摆置的玻璃酒瓶折射出棱形的光片,食物的香气在他的鼻间散步。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、这栋一向冷清的宅邸产生的——家的气息。


这不是说他没有在这里感受到过,例子就是布鲁斯与阿尔弗雷德之间那从未被明说的(至少在他面前)但显而易见的父子般的感情。他所目睹过的每一句交谈,每一次触碰,甚至是每一瞬不经意间的目光——更是超越了这个词的定义,并肩作战的战友、挚友…这些饱含重量的词汇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用来形容他们。
像是玛莎对他的含义——他不用转身,也能知道对方就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,家的方向。这无疑就是家对于每个人的含义。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,一处避难所。但这不是他以前对韦恩宅邸的认知。


他以前来过,作为超人。他总是忍不住将这栋冷冰冰的屋子视为一只巨大的怪物,它藏有的对于布鲁斯来说最美好、也是最残忍的回忆,正时刻准备着再将布鲁斯击毁,再让其面临痛苦但习以为常的重塑。克拉克会毫不犹豫地收回自己的注意力,远离这个伤心地。


他不认为布鲁斯是个脆弱的人,正相反,他认为布鲁斯的精神力远超于凡人的躯体,总能在不经意间令他震撼。但这并不妨碍他担心他,一如他担心任何“毕竟是凡人”的人类。而这种令布鲁斯不屑一顾的情绪更夹杂着无法叙述的尊敬,与爱意。
他想始终陪伴在布鲁斯的身侧,陪伴并帮助对方……如果可以,努力让这里不再让人看着那么难过。




“我本来不打算让你来。”


布鲁斯的声音把他从自己的内心小剧场里拽了出来,克拉克才发现自己禁不住被身为笔者具有的抒情本能带动,最终跑了题。他抱歉地对阿尔弗雷德笑了笑,换来了一个略带疑惑的眼神。小氪汪汪地低低唔鸣了几声,目标是人类手里的盘子。它很快便被领走了,步伐模仿着老管家,得体,但是别扭。




克拉克不觉得一只狗应该走猫步,氪星的也不行。




占据视界中心的布鲁斯正向他缓慢走来,坚毅的脸部在光影来回交错的效果之下染上了晦涩不清的情绪。这很不常见。他接过了他手上的盒子,站在安全距离的边界上,一边打量着光碟上刻下的字样又一边迈近了一些。随即抬起了头,手中抽出边角有些磨损的碟片,轻轻搁置在了一旁。垫着丝绒的木盒压上了他的后背,柔软的(沾着酒气)、带着点瘀伤(夜巡)的嘴唇贴上他的嘴唇。
毫无防备,出乎预料,克拉克有些惊讶,同时毫不犹豫地回应他。他们交换了一个哥谭日光下的、浅尝辄止的吻。克拉克觉得新奇,同时在这声问候下放松了起来。毕竟,被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通常不会意味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发生。


“嘿,”他低声问道,额头与对方相抵,小心翼翼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温情片刻,“怎么了?”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一句。但是他感觉到了些什么。这不对劲——不是说这不好,但这对布鲁斯来说,不是很对劲。


布鲁斯没有说话,只是沉默着收回手臂,撇开了视线,神情平静疏远。他走到了高台旁,伸手将唱针压上唱片,一阵嘶嘶的低鸣之后,克拉克听见了歌声。布鲁斯背对着他,手指把玩起一个软木塞,酒柜上泛着星星点点的湿红色。克拉克站在原地,决定等待。午后日光无声地照拂着他,笼罩在他的全身,和他爱的那个男人的身上。一个空间,流动着歌声与寂静的回廊,温热干燥的暖意充斥着他的全身。他深深呼吸,跟随着这沉默缓缓合上双眼,只感到一片安宁。




“那是我…大概是七岁的生日。”




克拉克意识到了他大概要面对什么。


“我有些憎恨自己为什么在那时没有记录下些什么来…只留下一些画面,还有声音。”布鲁斯的手在半空中划过,最后虚拍了拍高台的边缘,“这个声音。”




“她站在舞台上…她可真美啊。”


克拉克听见唱片与唱针的罅隙间传来模糊的鼓掌声,他听见布鲁斯惨淡的情绪,被深深地埋藏在平淡无奇的声线之下。


“我一直认为酒会的光充斥着算计、恶毒、阿谀奉承,我从小就那么想了。直到我看见她眼里的光。”




“玛莎…”克拉克的叹息夹杂在呢喃里。




那片宁静猛然间破碎了,在他的脚边碎成一地沾满了星星血迹的玻璃,却更加真实。他没有看见哭泣,没有看见诅咒,“只是”一个男人“平静”的叙述。他听见一个八岁的孩子跪在一片污水之中,在被摧毁那美好假面的世界之前,在岌岌可危的悬崖之上。他听见怒吼,愤怒,孤立无援之下令人心碎的坚强。




-玛莎!!!


克拉克冲他怒吼。


-你辜负了她!




-你辜负了所有人…


克拉克猛地跪倒在地,眼眶比他猩红更甚,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重重地捶上地面。眼泪在克拉克的脸上肆意流淌,他的面颊通红。如同困兽一般的低低嘶鸣从他的喉口泄出,带着撕心裂肺的悲哀。




玛莎的歌声隐隐地响着,清越悠扬。




注:


拿起你左手边第一本书,以第二十四页第七句话为中心写一篇文。


“从夜色中浮起的隐约而清越的歌声,令人惊讶。”


…可能不符合这句话的本意。至少后半句并不。应该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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